勒费

勒费的体育课

体育老师姓陈，却有个外号叫“勒费”。据说这外号源于他总挂在嘴边的那句方言：“勒费（厉害）得很！”每当有学生完成一个漂亮的动作，他黝黑的脸上就会绽开笑容，用带着泥土味的乡音喊出这三个字。

他的体育课很特别。雨天，我们在漏雨的器材室里听他讲“运动家的精神”。他捏着粉笔头在黑板上写字，粉笔灰簌簌落在洗得发白的运动服上。“体育不只是跑跳投，”他说，“是学会在规则里赢，也学会体面地输。”窗外雨声淅沥，他的声音像远处隐约的雷。

最难忘的是那个秋天的午后。我因比赛失利躲在看台后哭，他找到我，没说话，只是递来一瓶水。等我平静些，他指着操场边一棵被台风刮歪又顽强长出新枝的树：“看见没？它勒费得很。”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“输一次，骨头里就多长一根钢筋。”

多年后，我在异乡的健身房挥汗如雨。当力竭的瞬间，耳边忽然响起那声遥远的“勒费得很”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，他教的从来不是如何赢，而是在每个快要放弃的关口，听见生命本身粗粝而坚韧的呐喊。

勒费的体育课早已结束，但他把一颗种子埋进了时间。如今那种子在每个疲惫却不肯停下的时刻破土而出——它让我懂得，真正的“厉害”，是在认清了生活的全部重量后，依然选择像运动员那样，向地平线躬身起跑。